【行山安全教育】民間搜索隊通宵搜山尋失蹤者 6行山與搜索貼士 以防自己成為MP

【明報專訊】一個人的心思有多複雜與難猜?當大家在試探AI ChatGPT答得有多「似人」時也許最體會到,而對於自立民間搜索隊(VMST)的隊員來說,每出動尋找失蹤者一次,亦對此感受更深。這個義務尋人的團隊收到求助,常常半夜出發,找到天光,又上班去。會長Ricky說搜索隊成立兩年共接約70個案,當一個人上山後消失了,能很快弄清位置成功救人的,少之又少。他們一邊不懈去找,另一邊開始在教育着力,Ricky今次受訪分享行山與搜索貼士,為防自己成為MP(missing persons),行山勿自視過高,尋人亦一樣不能抱英雄主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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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山野搜救事件簿》記述離奇個案

「自立民間搜索隊」會從新聞、失蹤者家人求助、定期查看行山群組資訊中得到消息,再出動尋人。(受訪者提供)
人機亦是搜索隊的好伙伴,Ricky認為研究改善搜救科技,對政府及民間行動都大有幫助。(受訪者提供)
在某次失蹤者遺體被尋回後,他們仍往發現處察看現場了解事故原因。(受訪者提供)
行動時態度必須認真,因為關乎失蹤者及隊友的性命,Ricky甚至提及不能態度輕浮,亂講粗口。(受訪者提供)
隊員要參與搜救訓練,他們亦會舉辦活動讓隊友增進感情及放鬆心情。
《山野搜救事件簿》,萬里機構出版有限公司。(受訪者提供)

VMST新書《山野搜救事件簿》剛推出,裏面每宗個案都離奇,結局往往以尋獲遺體告終,飲恨更是平常事。「到現時為止,我們找到body(遺體)的可能是很微。曾經有一單個案,一個伯伯到青山行山,帶紅色袋、穿黃色衫,從山頂跌落山腰,背囊勾住了樹,後來他脫去背囊,再跌百多米跌斷右腳,在山上捱多一日才離世,這是我們透過他的女兒知道法醫的判斷。我們亦曾在山上找到血迹,就在其遺體上方百多米的石頭,仍沒能找到人。一座山那麼大,人只如一粒塵,而山上是有很多未知數。」但因為當時應對另一宗青年失蹤案,他們人手吃緊分身不暇,誰知該案事主幾日後被警方在山路上意外發現,並且行動自如,令搜索隊不甘心錯失了早一步搜尋伯伯的時機。

凌晨出動徹夜搜救 「我知道山上有人在等着」

VMST成立源於2021年4月一宗年輕女子失蹤案,「當時有一個Telegram的組織,入面有200人至400人左右,群組裏面有些行山山友找到她的鞋,後來又找到第二隻,因為那是高筒鞋,跌落山應該不會甩出,所以估計她是有意識拋出,大家更加緊張,不過當時政府部門是到新蒲崗一棟大廈天台去找她,因為其手機最後信號由該天台發射站發出」,最後政府部門在義工找到鞋及漁夫帽的兩日後到場搜索,同日在山崖尋到遺體。「事情完結後,大家反思民間力量原來都好重要,是否應持續發展下去?幾百人這樣你一句我一句,就把名稱構思出來,接着各有分工,體力好去找線索,做社工的去與家屬溝通,識設計的做尋人啟示,各司其職,大概半年仍是ok,但火是會熄的,後來行山熱潮淡了些,卻因疫情反彈,這個組織又炒番熱」。不過網友身分匿名,行動時會有困難,「例如你叫非洲周杰倫、長洲吳彥祖、愛情墳墓這些名字,上到山總唔能夠叫你愛情墳墓㗎嘛,行動時等於交條命畀你,你又交條命畀我,如果同警察打電話話我有個隊員跌落山,但不知他的名字,這樣持續下去會很危險」。

於是他們另組WhatsApp群組,每次行動都有二三十人,多是凌晨出動,「行山多數在日間,無返屋企食飯都8點鐘 ,阿媽話衰仔咁夜未返、打電話畀佢唔聽電話,已到10點鐘,知道唔妥想報警都11點,找到組織幫手都凌晨,可能1點鐘開始搵,搵6個鐘,第二日就照返工」。Ricky營運一間設計工作室,把那裏當成會址,放滿了各種物資裝備。堅持下去的動力,他說因為每次收到求助信息,「我知道山上有人在等着」,「我們曾試過訓練時安排隊員躺在草地扮MP,找到他時,他說我畀嘢咬,脫衣服一看,背脊全是蚊蟲咬的包,我們就跟隊員說,可以想像一個待救的人動不來,會咬成什麼樣子」。

難忘失救伯伯 家屬安慰勸「放低」

有一些個案,Ricky在事隔多時再說起,仍耿耿於懷。去年6月,有一名住青衣的伯伯清晨離家後不知所終,其間警方曾與他視像通話持續40多分鐘,但無法確認其位置,警方憑伯伯稱聽到搜索人員的對講機聲音,而判斷其在行山徑,政府部門與義工搜索多時都無發現,最後6日後終找到遺體,原來只在居所附近一個涼亭外的山坡。「他被找到時,頭頂已腐爛,凹了進去,上面全是屍蟲……找人以後仍是要食飯,我坐在餐廳聽他家人打來的電話,說多謝你啊,那時我頂唔住,便哭了。」他說着哽咽,「伯伯喜歡做一個倒V字的手勢,家人傳給我一張親友幾十人的合照,都做着這個手勢,中間給伯伯留了個位置。家人說我哋都放低咗啦,希望你都可以放低,但我梗係放唔低啦」,既因家人的堅強深受觸動,亦因覺得一切可以做得更好。

他拿出團隊一項尚在研究的發明,隊員自主研發一個裝置,裝在無人機上,可以連接手機信號,「起碼能鎖定範圍,不然100人上山都沒用。現在仍是研究及實驗中,將來待取得批准就可以用」。他亦認為政府部門可研究搜救科技如何再進步,「若靠發射塔信號找人,可能相差很遠,試過有發射塔與失蹤者距離是5公里,如果能取得失蹤者電話GPS定位,搜索時間就可大大縮短」。事實上,在早前鍾旭華滑翔傘事故召開的死因庭聆訊中,家屬指出曾將坐標資訊交予警方,陪審團最後亦建議消防處及警方考慮邀請資訊科技專家協助搜救。

自立民間搜索隊現時兵分兩路,既訓練新成員,亦到學校等機構作行山安全教育,Ricky給我們幾個重要建議:

【如果你想參與搵人……】

VMST雖是義務組織,對成員亦有一定要求,入隊要通過連串測試及訓練,包括14分30秒內跑2400米、提5公斤完成500米路程、1小時內完成由金山郊野公園至筆架山山頂的路線,而成員需具備以下心態:

1. 勿期望過高

新加入的成員得到失蹤者詳細資訊,例如身高年齡、平日行山習慣等,或對找到失蹤者很有把握,但Ricky說搜索工作成果是用「排除法」去看,「你搜索一個範圍,知道失蹤者不在那邊,就已是贏了」,而不是誓要搜到精神撐不下去為止,「行山的路都搜過了,又找過草叢被壓過的痕迹,我們也會用無人機掃過看看會否偵測到熱能,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現,那個地方就算clear了」,他們會看如何與警方、消防員補位,如已等到警消到場,他們有時會暫時收隊休息,有時會協調到別的範圍搜索。

2. 搵人不是搵命搏

為保障隊員安全,落雨打風不出隊,他亦言有些隊員可能懂得游繩,想發揮所長,但他們會先嘗試用無人機搜索,畢竟夜裏游繩風險更大,「就算你游繩好叻,綁繩時也是在很暗的情况下綁」;還須就環境及個人情况評估風險,「如OT兩日剛剛放工來參與行動,就好高風險囉,環境上時間、光線都有考慮」。

3. 謹守紀律,別抱英雄主義

Ricky認為抱一份尊重去行動是首要的,既因失蹤者性命攸關,家人心情焦急擔憂,「一定要尊重附近居民,夜晚不可以大聲喧嘩,也不應嬉笑怒罵,因為你在找的是一條人命」,食煙屢勸不聽就請離隊;而且保持認真安靜有實際作用,「行山搵人是要手腳、耳仔、眼睛並用,鼻也包括在內」,有時他們甚至會分辨臭味尋找屍體。同時不要亂埋怨前頭隊友走得太慢,「隊友可能幫你爆緊林、把草推開,在後面走的梗係爽啦,在前面行的可能會成身損晒」。每次分幾個小隊行動,亦會有領隊及在出發前制訂好行動細節。

【如果你想去行山……】

1. 講低路線

「最少要跟家人朋友說行哪座山、哪段路線,不要偏離規劃好的路線。」他提醒山上一些看起來像有人走過的「路胚」,可能是野豬足迹,「不要在無準備之下去開發新路,又如香港有很多戰時遺留下來的單兵戰壕,即掘個洞讓一個人可躲進去埋伏敵軍,若被草遮住不為意,行過就會跌落去」。手機亦要檢查設定有否打開GPS定位。

2. 帶齊裝備

電筒、哨子、水等行山裝備都要帶足,能否以手機的電筒程式代替真電筒?Ricky建議另帶電筒,一來手機發出的光比電筒弱,二來亦以防加快耗盡手機電力。據他經驗,隊員曾在行動中使用哨子,聲音傳得非常遠,所以對求救也很有用。至於水應如何計算帶多少?「一般是5公里一支水,約一公升,也有人問我行40公里是否就帶8支水,總也不能帶一箱水上山,但點都要帶一支自己飲、一支後備。」

3. 結伴同行

他奉勸大家勿單獨行山,「有同行者未必減低你出意外的可能,但可減低失救及死亡的機率」,去年底政府部門公布東九龍區的山嶺搜救數字,256宗搜救個案中,65宗是單獨行山,死亡率7.7%,而有同行者遇上事故後通報搜救的死亡率,則是3.7%。Ricky說如果不幸隻身上山而迷路,亦不要一直走,可能會愈走愈辨不到路,「要先認清楚方向,或行至手機收到信號的位置,盡量打電話」。家人如致電失蹤者接通但沒人聽,也避免瘋狂打太多次電話,失蹤者可能遇困聽不到電話,亦會耗盡電量。

盼有更多民間搜索隊

「VMST不是神一般的存在,只是凡人。」Ricky多番強調搜索隊有很多改善空間,亦面對生存煩惱,每次深夜出隊涉及成本約3000多元,包括隊員出動的士車費、裝備、食物,「有時好慘㗎,佢哋放咗工,飯都未食就過嚟,唔通唔畀啲嘢佢哋食?的士錢亦沒可能要隊員長期自掏腰包」,他們嘗試售賣水杯、T恤等產品,以及透過開班作行山教育,幫補開支。Ricky的心願,是香港可有更多民間搜索隊,雖然政府部門每次派出人手數以百計,但搜救是漫無目的的高難度工作,估計失蹤範圍可非常廣,民間義工總有身位可貢獻人手與各種技能,當然終極願望仍是人人注意行山安全,「不用再出隊是最好的」。

文˙ 曾曉玲

{ 圖 } 受訪者提供

{ 美術 } 張欲琪

{ 編輯 } 王翠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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