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染當道!種藍草、產靛泥 一場展覽細說藍染的故事

【明報專訊】坊間藍染製品愈來愈多,或許大家都知道藍染染料從植物而來,卻未必知道在香港也可種植藍染植物,藝術機構CHAT六廠種的是印度木藍,收割加工後製成第一瓶自家生產靛泥,今年發展成社區項目,亦以展覽介紹整個藍染過程。本地另有兩間藍染品牌種植藍染植物,態度各有不同,「片藍造」的Max指自己種植屬教育及興趣性質,「染樂工房」的Eric近年開始批量生產藍泥。香港藍染,原來可以「自己染料自己種」?

藍染是歷史悠久的傳統手藝,但從CHAT六廠的最新展覽,才了解整個過程,由在田裏埋下藍草種子開始,經歷耕種、收割,之後在冷水中濕發酵,再加鹼及打氣,較重的靛藍粒子經沉澱及過濾,做成靛泥,之後製作藍染缸時把靛泥、果糖、熟石灰等加入水中,「藍花」一現,也就是那些藍色氣泡聚集,就可以把準備好的織物浸入染缸。

以上是極簡略的藍染過程,不同人做法也有不同。現代的衣服太易買得,「我哋已經有少少遺忘咗件衫點樣嚟」。CHAT六廠(六廠紡織文化藝術館)總監、負責展覽管理的胡敏儀介紹新社區項目「種學織文」,以藍染為主題,追溯至紡織物染料的源頭,由種植藍染植物開始做起。

洗藍留白——郝立仁的作品名為《洗藍》,邀請朋友在舊衣物上以蠟作畫,衣服藍染後圖案留白。(馮凱鍵攝)

從平台到農地 木藍快速生長

對CHAT六廠來說,事件緣起自2019年夏季項目,印度邁索爾Krac-A-Dawna有機農場代表訪港,他們分享了自家種、染、織的藍染棉質衣飾,亦帶來了木藍的種子;加上2020年日本藝術家加藤泉在南豐紗廠種木藍,這「喜愛」夏季的植物在南豐紗廠平台長得茂盛,胡敏儀和團隊就想着不如請更多人一起栽種,先是與錦田的生活Kids Club合作,農田主要由他們管理;同時不公開邀請有興趣的親友參與項目,組織「種子隊」,定期往錦田幫忙耕種。這年春夏,CHAT六廠和生活Kids Club種植的木藍生長速度驚人,他們收割了6次,算是可以穩定地生產靛泥。

然而他們製造的靛泥尚在試驗階段,不知是泥土還是氣候問題,得出的藍色沒有其他較成熟的靛泥濃度高,最近發現還原劑的質素都有影響。自家種藍草,也就是種藍,過程相當辛苦,效果亦未必及得上其他國家的藍草,「但喺香港嘢嚟㗎喎!」種子隊其中一個成員、「瑪朱森林藍染工作室」的負責人這句話讓胡敏儀印象深刻,胡補充︰「希望種一些種子在不同人心裏面,等他們反思我們怎樣同大自然一齊,香港土地可以給我們什麼,希望來看展覽的觀眾都有這些種子。」

記錄香港四端——彭倩幗的作品《在探尋藍度之某處》,以藍染及其他天然染料為紙張染色,記錄在香港最東、最南、最西及最北端的旅程。(馮凱鍵攝)

其實香港有兩間成立時間較長的藍染工房,染樂工房在2012年開始營運;而片藍造在2013年成立,他們都一直堅持發展藍染手藝,並且嘗試自己種藍。片藍造主理人Max指香港藍染工業有段古,最早可以追溯至香港早期,在沙田一帶和大嶼山麻埔坪分別都有種植藍草。Eric也曾在其他訪問提到發現屯門藍地有藍染池。

片藍造的工房在大嶼山,Max早於2013年從台灣學成歸來,在工房附近嘗試種植藍草,包括印度木藍、日本蓼藍及台灣的馬藍等。當中以印度木藍生長得最好,現時亦只種木藍,因為能適應香港夏天較熱、冬天較乾的天氣。直到2016年他和藝術家林東鵬合作,做沙田王屋藝術項目,第一次用沙田的藍染植物,也就是馬藍提煉的藍泥。然而因為需要的藍泥分量太大,他們選擇從印度及台灣入口藍泥,一次會入口一年用分量。他亦較喜歡與專業的種藍農夫保持聯絡,可以更了解市面上的藍染產品。種植木藍,主要是展示給學生作教學用途,一開始種植的原因也是他自己有興趣探究、了解藍染原理,種植需要花極多心機和時間,他還是更希望繼續專心發展藍染工藝。

至於染樂工房,他們在蕉徑和河背村現有的農場合共10,000平方呎,但蕉徑的農場將於今年底結束。Eric表示,他最初於2016年在天台種植20至30棵藍草,直至2018年種植了超過100棵藍草,2019年就正式「落田」,他指在農場種植了印度和台灣的木藍、日本的蓼藍、歐洲的菘藍,同時亦有本地木藍和香港客家人愛種的馬藍。現時他們會銷售藍泥,每年能做到批量生產,一年共售50至60公斤藍泥,而總產量高達100公斤,他稱呼自己為「藍農」,也就是種藍的農夫。他的工房亦有做廚餘染料,廚餘亦可以為農場藍草施肥。他說自己的藍泥質量好、雜質小,曾化驗得出色素純度達89%以上,接近台灣、日本頂級藍泥水平。他希望藉親自種藍,可以更完整地「說藍染的故事」。

詳盡介紹——在CHAT六廠的展覽,館方以詳細的影片、圖片、文字及實物介紹藍染由種植、萃取到染布的過程。(馮凱鍵攝)

商業與興趣間 發掘藍染工藝

CHAT六廠相對兩間藍染工房,可說是以社區藝術的角度發展種藍項目,展覽是非常重要的公眾教育過程,加上公開報名的工作坊,亦在商業或興趣之間,尋找其他可能的面向,工作坊大受歡迎,早已滿額。胡敏儀亦表示希望可以組織更多人,做更多藍染上的嘗試。

除了種藍及製作藍泥,CHAT六廠同時請來兩個屬於「種子隊」的藝術家——彭倩幗和郝立仁,請他們圍繞「種學織文」項目創作,發掘藍染工藝的另一些面向。彭倩幗曾是生活館成員,以前試過耕種,但是在此項目第一次接觸藍染,其作品名為《在探尋藍度之某處》,特別之處在於不用布,而是用紙張藍染。她在疫情期間與朋友分別去到香港的四端:最北的白虎山、最東的東坪洲、最南的蒲台島和最西的雞翼角,然後再以天然染料等記錄旅程看到的風景,當中除藍染外,亦有薑黃、梔子等。

平台木藍——圖為CHAT六廠總監胡敏儀(中),藝術家彭倩幗(左)和郝立仁(右)。右方植物是在南豐紗廠平台生長的木藍。(馮凱鍵攝)

一個共學過程 反思勞動意義

郝立仁認為整個項目是一個「共學」的過程,並由學習過程創作作品《洗藍》,旨在突出「勞動」的重要。他由歷史說起,本來在大自然中藍色染料特別珍貴,又牽涉耕種、提煉等過程,每件衣服都由「勞動力」交織而成。但至從19世紀出現化學染料開始,藍色染料變得普遍,因為在藍色衣服上污漬沒有那麼顯眼,於是愈來愈多勞動階層穿著,「藍領」一詞亦與此有關。他請朋友帶來舊衣物,然後以蠟在舊衣服上作畫,他自己在訪問時穿著的藍染裇衫,就畫滿了點點的汗水,有些人畫了自己上班打字的模樣,或者畫了自己教書、耕田的模樣等。

後來細問之下,得知郝立仁在荔枝窩駐村的時候,與附近村民種植馬藍,這是客家人用來做藍染的,但相對木藍較難種植,因其生長速度很慢,這是他自己在「種學織文」項目以外的試驗。

Max表示,近年市面的藍染品牌愈來愈多,認為香港人發展工藝的特性是進步速度快,原因是比較容易獲取相關資源,但他擔心熱潮來得快,去得快,他自己多年來一直堅持做藍染,視之為人文藝術;他也認為CHAT六廠的項目也算是一個好嘗試,更重要是各種技術如何傳承下去。Eric同樣留意到市面品牌增多,百花齊放是好事,但也希望他們不要半途而廢,認為藍染不是賺快錢的方法,而是重要的手藝。

落田種藍——染樂工房在2019年開始落田種藍,現時有合共10,000平方呎農田。(染樂工房提供)
 人文藝術——片藍造主理人Max視藍染為人文藝術,多年來專心致志發展藍染手藝,種植木藍為興趣及教育用途。(片藍造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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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 種學織文

日期:即日至11月7日(周二休息)

時間:上午11:00至晚上7:00

地點:荃灣白田壩街45號南豐紗廠CHAT六廠

網址:bit.ly/2W0HMFE


■ 片藍造

網址︰bit.ly/3EFQLO3


■ 染樂工房

網址︰bit.ly/3lMM508

文:胡筱雯

編輯:王翠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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